虽有不少成功,但在偷懒的问题上,香港电影人总归失败了。想跟拍打击对手,还是得用竭尽全力动用头脑和体力。
文|亢霖
新上映的《关云长》又取材于老掉牙的“三国”,除主创者的情结因素外,保守性市场考量也是原因。不管已被消费了多少个轮回,三国的影响依然根深蒂固,学者品三国都能出大名,电影为什么不能靠演三国挣大钱?开发一个现成市场总比创造一个全新市场省点劲儿吧。
总说华夏民族很勤劳,还有一种法是,香港人在中国人当中也算勤劳的,尤其头脑也跟身体一样勤劳。香港演艺圈总能找到勤劳的模范,比如刘德华。其实懒惰才是人的天性,勤劳是不得已而为之。香港一度成为世界第二大电影出口地,是被逼出来。当然,如果不是香港,逼也逼不出来。如果能不勤劳就会有天王巨星的地位和收入,这大概也会是华仔的梦想。
其实,在香港和港产片领域,“偷懒”不仅仅是个想法,也屡屡被践行。电影如今被称为文化创意产业,早在“创意”这词儿没被使用的上世纪五、六十年代,它其实就是竞争的关键。当时,在香港争雄的两大片厂是“邵氏”和“电懋”,吸引观众的关键是抓到好题材,两家片厂老板绞尽脑汁,掉了不知多少头发。要有以逸待劳的办法,该多好。
仿佛一夜之间恍然大悟,这办法找到了。既然每次都发掘棋高一着的创意不容易,既然在香港只有对方是竞争对手,那么只要能先发制人打击对手,不就是最简单的致胜之道?那么,不管对手投拍题材多吸引人的电影,只要提前拍出同一题材作品,抢先上映,不就行了。
1961年,“电懋”要拍《红楼梦》,编剧请的是张爱玲,志在必得。“邵氏”比不了编剧,就比快,加班加点赶拍完成,让“电懋”的《红楼梦》胎死腹中。1962年以《梁山伯与祝英台》的名义,同样戏码再次上演。此后,双方又在《武则天》、《杨贵妃》、《啼笑姻缘》等题材上大演双胞戏。1964年,本属“邵氏”的名导演李翰祥“叛变”,在“电懋”支持下开拍《七仙女》,“邵氏”一为竞争,二为较劲,下血本赶拍《七仙女》。李翰祥也拼了命,身为导演亲自处理布景,让影片赶上跟“邵氏”作品同期上映。也是在1964年,双方又像一夜之间回过味来,发现这样的恶性竞争是两败俱伤,一点儿没有以逸待劳的效果,便来了个大和解,从此不再闹双胞。
但偷懒的想法不会绝迹。如今观众印象里的黄飞鸿是李连杰,也有人记得成龙其实也演过。其实黄飞鸿是港产片的漫长传统。传统的形成,最初的动机正是为了保险、省事。1949年胡鹏执导的第一部《黄飞鸿》一炮走红,此后黄飞鸿电影绵延不断,达到一百多部。如果一个题材市场还认,便一直拍下去,算是港产片的“陋习”,也能从好莱坞找到影子。李连杰版的《黄飞鸿》系列当年让内地观众耳目一新,其实对于香港人,这是老掉牙的故事了,只不过更好看而已。
到了电视兴起,收视率成了命根子。不知是不是对当年跟“电懋”打商战的经验无法忘怀,“邵氏”在转战电视业成立“无线”电视台后,又祭起了以逸待劳的招术。“无线”不是第一家拍摄金庸小说的电视台,看到对手有所斩获后,马上找金庸谈版权,于1976年拍出《书剑恩仇录》。此后十来年,“无线”抢购了金庸所有小说的电视版权,不管对手搞时装剧还是综艺节目,通通用金庸剧去应对。“无线”的金庸时代成就了郑少秋、周润发和“无线五虎”刘德华、梁朝伟、黄日华、苗侨伟、汤镇业,也在内地观众心中种植了83版《射雕》情结。
香港电影现在还想躺在固定题材上睡大觉,却发现题材虽然现成,拍法仍要不断创新,搞不出耳目一新的黄飞鸿、方世玉,观众不会买帐。抢得了版权,也不可能自动变成影视作品,再创作的难度不亚于原作者。电影人是输了,港产片和观众却赢了。这正如香港这城市,总想运用地缘优势左右逢源,最后却不得不勤劳。因为必须勤劳,输在一时,却赢得了未来。这样的故事,还会再继续吗?